BE《自得其乐》（二十一）沈孤鸿×你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然到了除夕，这些天你也没闲着，既已决定要舞狮，你便将此事告诉了程玉，从而得知恰巧王府有在大年初一邀瑞兽开年驱邪，图吉利的传统。
这下人员和行头都不必自己找了，一头舞狮由两个人共同演绎，且基本成双成对的出现，于是你们便开始与戏班的人磨合。由于每日服药的时间间隔较短，你目前仍不便出府，在得了沈孤鸿恩准后就将排练的地点设在了王府后院，对方只提了一个要求，不可整日敲锣打鼓。
所以你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尽量一遍通过，只在每日正午配合一次锣鼓。排练很累，别看是冬日，每次训练结束你们几人皆是大汗淋漓。到了喝药的时辰，程玉会准时端着汤药来找你，这时众人便会先停下稍作歇息，待你喝完药再继续排练。
你并未觉得枯燥，反而乐在其中，充实起来的日程也为在王府养病的你增添了不少乐趣，甚至可以说觉得这段时日过得很幸福。自下山以后你一直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如今待在这儿，有沈孤鸿的庇护就像被浓厚的安全感笼罩，自然不必担忧其他，每日只需纯粹的做一件事。放松下来的氛围倒是有了几分“家”的感觉。即便你明白无论是中孝王府也好，众人也好，沈孤鸿也好，这些皆不可能属于你。坚韧的野草虽不惧风雨，内心深处又何尝不向往温暖的堡垒，哪怕明知如此光景只是暂时的，终会失去，身处于这样的舒适圈里，就算是你也难免沦陷其中。
“…去皇宫？”“是，眼下一个疗程结束，这几日只需早晨服用一位补药，家主命我告知你，明日作为贴身侍卫随他一同前往皇宫赴宴。”程玉说完便去忙活其他东西了，明日便要过年了，王府上下有许多东西都需要由她做最后的审查。
听了这话的你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放空，原本按计划，自己只是和前辈一起充当守卫，前些日子去皇宫踩点时不慎受伤，以至于你都不清楚这守卫一职是否还有自己的份，如今怎就突然变成贴身侍卫了。要知道这贴身侍卫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做的，比自己合适的人选大有人在。
就光你认识的，高深莫测的前辈自不必说，先前在秦川见到的影卫多半也并非等闲之辈，你不解，为何沈孤鸿偏偏要选自己同去，这类隆重节日办的越盛大，往往越容易成为图谋不轨之人动手的绝佳时机。
此时挑选护卫应当更为谨慎，自己的实力对他而言微不足道，将你带在身边哪儿是找护卫，说难听点，怕不是带着个累赘。
当然，身为青龙弟子，龙首的决策你自然无权干涉，有了上回的教训，今次你决定带上星乐同去。虽然心存疑惑，但得知消息后你还是二话不说地为猎犬洗澡，好生打理了一番，为明日入宫做准备。
——大年三十清晨——
今日要作为护卫跟随沈孤鸿进宫，你一早收拾好，只是打开房门的一瞬便被扑面而来的冷空气冻得直哆嗦，抬眼望去天色晴空万里，可外面的世界已经悄然变成了白茫茫一片，房檐，植被，院墙上都覆盖了厚厚一层积雪，想必是昨夜刚下的。雪景新奇，可你今日有任务在身顾不得这些，都说下雪后非常冷，这不，才站了这么一会便感觉鼻头都快被冻得失去知觉，你捏了捏鼻头，不假思索将门合上回去添衣服了。
沈孤鸿见你久违的换上青龙会的衣裳，身后别着长刀，葫芦挂在腰侧，扎着马尾，其余头发由黑色护额尽数固定在耳后，个别略短的落在眉宇两侧，这副打扮比往日添了些英气。沈孤鸿的穿着倒是与之前没什么不同，依然是熟悉的貂裘搭配镶嵌金属挂饰的黑色披风，也没说要弄喜庆些。早膳后你来到在王府门口等候，见了沈孤鸿依照惯例上前行礼：“沈龙首早。”“免礼，今日你随我入宫，凡事自己多掂量着点。”
沈孤鸿知道你这人行事稳当，断不会轻易惹出什么乱子，或许是出于作为长者的关怀，还是多提醒了一句。
“沈龙首宽心，这些我明白，进宫之后少说话，多行礼。”对此你是一本正经回答的，毕竟在你看来，不管是听命于当今天子还是在龙首眼皮子底下当差，这二者性质实则是一样的。不曾想这番话愣是把沈孤鸿逗笑了，他一面止住笑一面告诫你待会儿到了地方莫要开这等玩笑，随后你在对方的授意下与他一同乘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王府离皇宫不远，没一会儿你们便到了，沈孤鸿下车，你紧随其后，猎犬多半明白今日不是来玩的，也不再像上回去集市时那么兴奋，安静贴在你身侧。两人穿过被高墙环绕的长廊。此地除了偶尔的几声鸟鸣，以及这一路遇到的下人屈膝跪拜王爷外你再听不到任何声响。这里同先前一样，气象庄严到令人倍感压抑，唯独不同的是这回跟在沈孤鸿身侧，望着他的背影心中踏实许多，兴许是有了主心骨的缘故，自己倒不像先前那般紧张了。
二人一路无话，沈孤鸿不开口，你便只是默默跟着，时不时提醒自己头脑保持清醒，尽好作为护卫的责任，仔细想来，你们本身都并非话多之人。有时迎面遇见其他官员，双方便会停下行礼寒暄几句，此刻你便会学着沈孤鸿的模样照做。
：“拜见圣上。”
你听见这句话从沈孤鸿口中说出时有些恍惚，这两人似乎关系不错，从朝臣乃至天下毫不避讳，并肩走着热聊了好一阵。意外的是，见了当朝圣上你心中其实并无多少起伏，甚至往日见着沈孤鸿时都会比眼下多一份忐忑与敬畏。而此刻，也许是还需要消化一番，你平静地有那么一丝不真实感，这位距离自己仅有六七步远之人，居然就是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宋天子。
：“哎呀，真巧，是奇乐。”
你心下一惊，寻思自己一介平民在这深宫内怎的还能有熟人，闻声望去，原来是前阵子在江南从辽人手中救下的公主赵婉儿。你连忙行礼，帝王原先并没怎么注意你，察觉到异样后视线也落在了你身上，被他这么一盯，随之而来的压迫感令你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一时间觉着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 好在还是婉儿心细，连忙道出事情原委替你解围。
上次在江南一别后你们已经许久未见，婉儿想请你去她那儿用午膳，顺便好好答谢一下之前的救命之恩。对方的好意你却犯了难，你今日带着护卫沈孤鸿的任务在身，未得允许不可擅自离开。可现在陛下也在场，当面拒绝公主乃是大不敬，你感觉身上开始冒冷汗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孤鸿。到底是在官场上打拼多年的人，沈孤鸿会意：“既是公主之邀，怎能推辞，你去吧。”
得了批准后你便随婉儿去往了公主府，午膳还没备好，婉儿先领你去了后花园，说是前阵子有大臣献上了一批奇珍异宠，就饲养在后花园里。
一听有小动物你立马来了兴趣，这还是你今生头一次逛皇家园林，一草一木都被修剪的漂亮整洁，路面上甚至连一颗杂草或落叶都不曾见到。还有不少精致的人工造景，小桥流水，瀑布假山那是应有尽有。
动物们分开饲养在花园各处，你见着了浣熊，孔雀，梅花鹿，丹顶鹤等，据婉儿说还有几只秦川的雪兔，不过它们生性胆小，今日想必是有陌生人到访躲起来了。
与多数位高权重者不同的是，婉儿虽贵为公主，但待人和蔼，与之相处时丝毫感受不到半点架子，这顿饭吃下来还算轻松愉快。
饭后，知你有任务在身，且对王宫地形不熟，婉儿贴心的命侍女领你去找沈孤鸿。你回到沈孤鸿身边时，他正与天芒司的刘大人对接宫内的布防情况，你晓得此刻不宜插嘴，便只是向两人行礼，默不作声的跟在他们身后。三人走着走着，看见不远处有一众舞者正在排练，一旁还站着一位中年人和公子哥，看样子估计是哪位臣子在为今日的晚宴准备节目。站在中间的是一位身着红色长裙的女子，她持剑舞着，乍一看在人群中颇为醒目。细看的话，你习武之人的职业病就犯了，你的眼力和常人比起来已经算是极差，仍能看出这女子动作磕绊，步伐紊乱，如果自己敢这么舞剑，八成得被师傅打个半死。
正想着，诡异的现象发生了，一副画面忽然强行撵进了你脑中，画面中那女子转着圈，不知为何将手中的剑朝沈孤鸿这边甩了过来。画面散去，你惊异的发现红衣女子跳舞的动作与刚才自己看到的幻象正逐渐重合，瞬间警铃大作，你一个疾步冲上前将沈孤鸿和刘大人护在身后，果不其然，那女子圈转到一半手中的剑便朝你们这边袭来。
由于早有准备，你先一步拔出长刀而后向右挥去，只听“砰”的一声，那剑已被你用刀鞘击飞，紧接着脚下发力一蹬，穿过众人闪到那女子身后将人制住，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当大伙反应过来时，你的长刀已经抵上了对方的脖颈。
你超乎常人的反应速度令沈孤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想起先前在集市上，你也如今日这般先于他一步伸手拦截了飞来的石子。看来此次带着你历练是对的，早在秦川时你便与他坦白过自己的异常，他也试探过几回，不过还要属今次效果最为明显。
一切发生的太快，那女子只知自己一时失手将剑丢了出去，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吓得尖叫一声。她嗓音高而尖利，加上离得近，一时震得你难受。
或许已然知晓对方是无心之失，站在不远处的沈孤鸿抬手，你会意，将人放开退了回来，长刀顺势收入鞘中。
刘大人箭步上前厉声质问：“怎么办事的？若到了宴席上出此等岔子，惊着陛下，你们所有人的脑袋加起来怕是都不够砍的，还不快向王爷赔罪！”
众人面色煞白，纷纷跪下磕头求大人饶命，方才飞来的剑你毫不畏惧，头一回见如此阵仗倒是把你吓着了，毕竟只是误会一场，没料到后果如此严重。以你对沈孤鸿的了解，他定不可能因为这些小事取人性命，但王宫不比在青龙会，还有皇上这道坎。难怪书中常言深宫看似辉煌，实则是个会吃人的地方，在这里，人命如同草芥，一旦踏入，半条命便已经交由阎王处置了。
这时站在不远处的两名男子走上前，其中一位年长的开口：“啊，方才一时失误险些伤着王爷，实在对不住，还请殿下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她们计较。”你听得出，对方语气中并无多少诚意。
沈孤鸿见状转头看向你：“我不是告诉过你，后宫重地切莫动武，下回行事若是再这般鲁莽，本王绝不轻饶。”
你不傻，只是这还是头一回被沈孤鸿教训，听到严肃的语气中尽显责备之意，你心下一颤，少见的愣了两秒。随后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给众人找个台阶下，以便大事化小：“属下知错，王爷教训的是。”这件事到此才算得以平息，那位年纪较轻的公子轻蔑的白了你一眼，当然，你身患眼疾自是瞧不见这些细节，但一旁的天芒司统领刘鹏飞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皱眉，唏嘘的看着面前目中无人的公子哥，早听闻这位张大人对家中唯一的儿子宠溺的不得了，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众人散去之后，刘鹏飞转过身来：“殿下，再过不久便是晚宴，请您到偏殿稍等片刻，属下还有公务在身，便先行告退。”
待刘统领离开，沈孤鸿上前拍了拍你的肩膀：“刚才委屈你了。”他语气缓和，说罢，抬脚往偏殿走去。你笑了笑跟上：“不碍事，知道您是说给别人听的。”之所以有底气，是因为你知道沈孤鸿不过是看在求饶舞者的份上赏他们个面子。如今你人奔走于江湖，心游离于天地，这深宫琐事对你而言太过渺小，根本不值一提。
“呵呵，你倒是机灵。”沈孤鸿话中似乎带着笑意，但因为这种替人背锅的事情被夸奖，你心底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好歹跟了您这么久，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他若不这么说，也不知那些舞者会是什么下场。
距离晚宴还有一会儿，你们来到偏殿休息，此处早已有人备好了茶水和点心，你二人入座后，沈孤鸿便让其于人退下了。只见他熟练的拿出一根银针分别试了茶和糕点，确认无碍后递来了一杯茶。今日在外头站了许久，你原本手脚冰凉，一杯热茶下肚顿时感觉舒服多了。
沈孤鸿开口：“对了，今日你出手挡剑时，比起以往可有起色？”
你将方才的来龙去脉如实告诉对方，今日现象的确诡异，那些画面莫名被一股脑塞进你的意识，这不就好像…能够提前预知了一样。
你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或许正发生着不可控的可怕变化，超越常识的认知令你心底生起一股恐惧感，因为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沈孤鸿抿了口茶：“事已至此，与其畏惧它，不妨主动去挖掘其中玄机，就好比此次，有所准备提前防守也未必是坏事，你意下如何？”“沈龙首所言极是，奇乐受教，与其逃避，不如直面它。”他说的在理，盲目的胡思乱想只会徒增烦恼，至少现在，还有沈孤鸿相信自己所言不是吗？
宫中茶点的样式和王府差不多，不过是摆盘装饰上会更讲究些，比如眼前这绿豆糕上额外撒了些干果碎。
你心想，对于沈孤鸿喜爱花生糕一事看来早已是人尽皆知，连宫里的糕点师傅都特地在茶点中准备了此物。而后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不知是默契还是什么，两人各拿起一块花生糕尝了尝，随后异口同声：“果然还是开封城中那家店铺做的更好吃。”察觉说了出同样的话，你二人先是愣住，最后相视一笑。
到了晚宴，身为忠孝王的沈孤鸿自然是要去正殿用膳的，你惊讶的发现除了沈孤鸿外，没有任何一位官员身边带着护卫。你正犹豫要不要跟着进去，走在前方的沈孤鸿停下脚步回头看你，示意赶紧跟上。按照常理，臣子是不得携带兵器进殿的，然而宫内的侍卫却并没有让沈孤鸿放下苍浪剑，还是你将长刀和猎犬留在殿外时，对方主动把剑一并交由侍卫保管。
你敢说这绝对是自离开雪衣楼以来，过得最无趣的一个年三十，皇室规矩繁多，哪怕是庆祝节日的宴席也不例外，菜上的极慢，且途中还穿插着歌舞表演。虽说都是些寻常人或许一辈子也见不到的景象，可架不住时间过长，看久了不免让人感到麻木。
眼看着天色完全黑透，这宴席似乎才逐渐到了尾声，朝中官员们纷纷相互客套敬着酒，甚至已有不少人喝的大醉。
你看见今天下午的那位公子手中端着两个酒杯朝这边走来，估摸着是要向沈孤鸿敬酒。由于先前的不愉快，你多留了个心眼观察着对方。他来到你们面前，出于礼数，你与沈孤鸿二人也站起身来，年轻男子开口：“今日我府里的下人对王爷多有冒犯，我给您赔个不是，还请王爷恕罪，您若不嫌弃，可否与在下干了这杯，不计前嫌？”说着，他将其中一杯酒递了过来。
有时这女人的直觉真是功不可没，或许是由于今天下午的事一早便对此人有所戒备，加上想要试着去相信自己，你头一次主动的，如愿以偿预知到了接下来将发生的画面，幻象中沈孤鸿申手去接，那人却故意在他指尖触碰到杯子之前松了手，随后那玉制杯子被打碎在地上。
既已知晓对方意图你断不可能坐以待毙，你伸手自然的将对方“没有递稳”的酒杯接住，转交给沈孤鸿随后说道：“我看这位公子今日喝了不少，想必很是劳累，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你语气温和，盯着对方的眼神却是锐利了几分。心里暗嘲真没出息，生来命贵锦衣玉食的不好生珍惜，头脑也不用在正道上，一天天净想着整幺蛾子了。
你的一举一动都被沈孤鸿看在眼里，在他看来，这丫头像只无声灵鹿，生性胆小所以格外谨慎，仿佛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便会吓得立刻消失在森林中。从起初对他心存芥蒂，到现在生怕自己受什么委屈似的，事事都越发护着自己。方才更是，见他人上来刁难还难得的生气了，要知道，青龙会中旦凡与你打过交道的人，都说你这人性子好的不得了，简直没半点脾气。
想到这儿，像是经过不懈努力终于跨过了什么坎似的，沈孤鸿心中感到由为畅快。
之后你从前辈口中得知，那日在宫里你们遇见的是掌管礼部的张大人，此人向来挥霍无度，又喜好在朝中拉帮结派，本就与沈孤鸿交恶。而那位公子哥则是他唯一的儿子，不学无术沉迷酒色，被他这个爹惯的嚣张的不行。沈孤鸿明面上没有追究，此事之后暗中调查了这些舞者，那日被你架住脖子的女子实则是张公子在外头包养的情人。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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